深鹿

【西湖组】小重山

玖 · 告别

伤口很深，清洗掉血迹之后，甚至能看见外翻的粉红皮肉，叶修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叼着一根烟看着吴邪自己十分娴熟地处理伤口，即使是如此狰狞的伤口也好像感觉不到疼痛，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直到绑绷带的时候，他才朝叶修投来了一个眼神，叶修自觉上前搭手，雪白的绷带裹了一层又一层，还系上个兔子耳朵，吴邪拿没受伤的那只手拨弄了一下，没忍住笑了声，也没嫌弃，很自然地把手就收了起来。

“怎么回事？”叶修开口却是又把刚刚问过的问题又提了一遍，这话没头没尾，吴邪却知道到这已不是之前的质问，而是纯粹的关心了。

“这行一向不太平的，搏命生意。”吴邪朝他笑笑，对此轻描淡写一带而过，然后把话题转向了另一个方面，“过几天我得出个门，你继续在这可能不太方便。”
 
还算得上委婉的逐客令，叶修当然不会听不出来，他倒是没有因为被赶而生气，只是心底难免惊讶了一瞬，硬要说的话，其实这正合他意才对。

叶修当然从来没有在意过吴邪的身份背景，犯罪分子还是亡命之徒，于他都是无差的，况且接近两个月相处下来，他眼里的吴邪实在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眼眸清亮，笑容温雅，喜欢喝茶，话不太多，吐槽却一针见血，下棋的技术很好，每每杀得叶修片甲不留，喜欢抽黄鹤楼，对西湖醋鱼和龙井虾仁情有独钟，可以连吃上一个星期不见腻，偶尔会突然消失个几天，回来的时候一定会给叶修带礼物，虽然礼物都挺奇奇怪怪的，不想吃外卖的时候，也会自己做东西吃，虽然最后多半还是会和叶修一起啃泡面。

但今天发生的事却给他提了个醒，普通不普通，其实从来不取决于你自己，一旦处于特殊的环境之中，便再也不可能普通了，这世上，多得是身不由己，情非所愿。吴邪是这样，再怎么人畜无害的一株植物，生长在了沙漠里，你接近他，就是在接近危险。

而叶修是普通人，真真正正的普通人，之前从没见过血与死亡，阴谋争斗，之后也不会，他不可能，也不愿把自己置于险境之中。

像今天，只要吴邪的手稍微晚那么一秒，那把刀就会刺穿叶修的手掌。

职业选手，靠手吃饭呢，万一手毁了，就什么都毁了。

所以对于叶修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远离了，但还没等他琢磨出怎么开口才不会有过河拆桥敬而远之的意味，吴邪已经先他一步开了口。

他透过香烟的袅袅升起的白色雾气看向那边正微垂着眼眸等他回答的人，这个人——他聪明，所以能够瞬间就能猜到叶修的想法，他理智，所以丝毫没有为叶修的想法感到被冒犯，他温柔，所以不动声色地化解掉了叶修的为难。

一如既往的君子风度，温和得体，替人着想。从叶修第一次认识他到现在，一直是这样，从来没有变过。叶修一边想着，一边开口：“我房租都交了，不带你这样赶人的啊。”

“放你一个人在这，我怕等我回来连门都找不到。”

“哦？”

“被垃圾埋了。”吴邪淡淡地暗讽叶修差劲的生活习惯。

“哎哎怎么说话呢，昨天垃圾谁扔的你忘了？”

“我洗的碗。”

“衣服可是我洗的~”

“不就团吧团吧扔洗衣机？也算？”

…………

你一句，我一句，原本还算正经的话题很快就被扯到没边，直到两人都计较起了自己拿外卖的次数，歪掉的楼终于被掰正回来了。

“抱歉，把你牵扯进来了。”吴邪的态度很诚恳地为今晚一开始的变故道歉，一开始他收留叶修纯粹是为了回报那个包子的善意，没想到做法欠考虑了，反而是给人家带来了困扰，不过这也不怪吴邪，谁能想到现在道上的人脑回路都这么清奇了，随便点事都能往那方面上想，吴邪又想起当初总是阴阳怪气调侃他和小哥的胖子，不禁感叹现在的倒斗界真是一股歪风邪气。

这延迟了快整整半个小时的道歉倒也没影响到叶修，他嫌弃地瞥一眼吴邪，“不是吧吴老板，口头道歉有点没诚意啊，不给点压惊费什么的？”

吴邪眼刀扫过去，看向那个一点都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的人，十分无语，却也没说什么，他知道叶修现在忙着自己拉扯起一支队伍，缺钱的很，他掏出一张卡甩给他：“密码是3705，记得还。”

接着他又抽了张纸写下一行字，拍给叶修：“需要帮忙就去这里找一个叫王盟的。”

叶修也就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人还当了真，一时有些愣住，吴邪见他不接，又往前递了递，叶修想了想，一下子意识到了这人应该是早有想法，现在顺水推舟想帮他，不禁又一次感慨这人真是太聪明温柔了，他也不好辜负人家的心意，干脆收了，嘴上不忘夸几句：“不愧是吴老板！就是大方！社会我吴哥，人狠话不多。”

完全没有自己这是在敲诈勒索的自觉。

“好了，赶紧的，收拾收拾行李。”吴邪赶人。

叶修耸耸肩，听话地去了，半响，提着一个行李袋的叶修乖乖跟在吴大佬身后到了兴欣。

“债主要早点回来啊，不然这钱我就不客气了。”叶修把卡拿在手里晃晃，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吴邪笑笑，没有错过友人隐藏在嘲讽下的善意：“好。”

目送着叶修晃晃悠悠地进了人声鼎沸的网吧，远远传来他扯着嗓子的喊声：“老板娘，我被人扫地出门了，收留一下我呗……”吴邪转身，没入了一片黑暗之中。